2018年11月底，在美國達拉斯舉辦的全球超級計算大會上，清華大學計算機系博士后甘霖獲超算領域高性能專委會杰出新人獎，成為該獎設立以來首位獲獎的中國人，該獎項每年全球表彰不超過3人。

獲獎的甘霖，只有30歲，在超算領域已并非“黑馬”，他經(jīng)歷了中國超算的多個“首次”。

為超級計算機開發(fā)“APP”

首獲杰出新人獎，甘霖說自己“非常開心”，但真正讓他激動的，還是幾年前的“戈登·貝爾”獎。

2016年11月17日，美國鹽湖城，世界超算大會會場，一年一度的世界高性能計算應用領域最高獎項“戈登·貝爾”獎正在揭曉。甘霖緊閉雙眼焦急地聽宣讀結(jié)果。當聽到“ten”這個詞時，甘霖長舒一口氣，他在心里默喊——“我們贏了!”這是該獎項設立近三十年來，中國團隊首次獲獎，可謂“零的突破”，“比現(xiàn)在激動多了。”

這個名為“千萬核可擴展全球大氣動力學全隱式模擬”的項目，是基于我國超級計算機“神威·太湖之光”的應用，其計算效率比美國最新成果高出近1個數(shù)量級，可在天氣預報、氣候變化研究等領域發(fā)揮重要作用。當時28歲的清華博士后甘霖，是獲獎論文共同通訊作者中最年輕的一員。

領完獎，思緒不禁飄回六年前那個深秋，仿佛有一只無形的手，一步一步牽引甘霖邁入超算圈。2010年，還在北京郵電大學信息工程專業(yè)讀大四的甘霖，被至清華大學攻讀博士學位，導師為計算機系教授楊廣文與地學系教授付昊桓。作為兩系聯(lián)合培養(yǎng)的博士生，甘霖博士一開始便從事高性能計算與地球科學交叉領域的研究，這樣的學科背景正符合超算領域?qū)θ瞬诺男枨蟆?/p>

2015年年底，中國自主研發(fā)的超級計算機“神威·太湖之光”誕生，甘霖和一群平均年齡只有25周歲的年輕人隨之來到太湖之畔，成為“神威·太湖之光”最早的試算者之一。

正如現(xiàn)在的手機離不開不同的應用軟件，擁有40960個芯片的這臺超級計算機，也需與之配套的“超級應用軟件”。甘霖和小伙伴們的任務就是為這款我國自主研發(fā)的世界最快系統(tǒng)量身打造國產(chǎn)應用，使之根據(jù)不同領域的需求來執(zhí)行計算任務。

國家超算無錫中心創(chuàng)立之初，配套不完善，熬夜加班是常有的事兒。辦公室空調(diào)還沒配好，夏天熱了，大伙兒就跑到機房蹭冷氣，晚上困了，拉來兩把椅子，拼成一張床就睡下了。

百萬行代碼“搬運”打動評委

繼2016年的大獎之后，2017年，甘霖參與的“全球氣候模式的高性能模擬”再次入圍“戈登·貝爾”獎提名。

該項目在全球首次基于氣候模式，模擬出2005年侵襲美國的颶風卡特里娜的“U字形”完整軌跡，極大提升了“神威·太湖之光”用于防災減災的預測能力。作為項目主要負責人之一，甘霖和大家一起寫代碼、改文章、統(tǒng)籌進展、準備報告。研究需要把氣候模式相關(guān)程序移植到超級計算機中，面對百萬行代碼，有時，為了精確定位和排除一個細小的錯誤，就要耗費幾天甚至幾周時間，最后沖刺的一個月，大伙兒有的時候每天只能睡兩三個小時。

在老師和隊友的信任下，甘霖還作為報告人，站到“戈登·貝爾”獎決賽答辯現(xiàn)場，向在場的世界各國展示這一突破性成果。答辯前一周，為了把幾個月的工作在半個小時內(nèi)完美呈現(xiàn)，甘霖和團隊成員在會場逐一請教，完善報告內(nèi)容，僅PPT在一周內(nèi)就修改了不下10個版本。

他至今還記得，答辯前偶遇“戈登·貝爾”獎評審委員會主席的一幕，那位對他們給予很高評價：“我們很驚訝你們有這種毅力，把這樣一座大山搬過來。”他告訴甘霖，打動評委的正是百萬行代碼的“搬運”工作，在這樣一個信息爆炸的時代，愿意踏踏實實去這樣工作，難能可貴。

高鐵上寫完博士論文

對甘霖而言，國產(chǎn)超算應用的研究猶如眼前的“面包和牛奶”，而在清華實驗室里，他還一直在從事另一項研發(fā)，去追逐“詩和遠方”。

博士期間，甘霖還共同領導了新一代高性能低能耗處理器的研究，這是我國首個成功將可重構(gòu)計算方法引入氣候模式應用研究，取得了優(yōu)異性能與能效結(jié)果，為高性能計算解決地球科學等科學應用問題提供了一套全新的優(yōu)化技術(shù)。在第25屆現(xiàn)場可編程邏輯與應用國際會議上，他以第一作者身份發(fā)表的論文獲選“25年領域最具影響力論文獎”，該獎的入選率僅為1.5%，這也是唯一一篇以中國大陸研究機構(gòu)為第一作者單位的獲獎論文。甘霖期待，自己的研究成果能應用在下一代超級計算機上，讓機器迎來又快又省電的“環(huán)保模式”。

平均每周就要往返北京和無錫，五個小時的高鐵成為甘霖寶貴的寫作時光，他回憶，“高鐵座位舒服，干擾也比較少，很適合寫文章。”他的博士論文，大約四分之三是在高鐵上完成的，這種狀態(tài)大概維持了兩個多月。有意思的是，有次鄰座遇到一位地球物理勘探領域的教授，還收獲了一些論文修改意見。

而今，甘霖在路上工作的習慣依然保留，即便不寫論文，也是在整理文件。辦公桌前，他亮出自己的電腦桌面開玩笑，“看看，如果桌面亂了，說明我很久沒坐高鐵了!”

接受采訪那天，清華FIT樓，與甘霖一同出現(xiàn)的是黑色雙肩包和灰色行李箱。兩個小時后，他再次啟程奔赴無錫，從清華園到國家超算無錫中心，1100多公里，三年間，他已往返近百次。